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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不授权任何形式的自印,请多包涵。

【巍澜】夜曲 | 比较柴的甜饼一发完

* 私设如山预警

* 无脑无逻辑预警

* 时间线接番外三,回家念《蔬菜种植技术》开始



一个小红帽给狼外婆讲睡前故事的故事。

又名《听斩魂使讲那过去的故事》。



第一夜

“……利用秋季日光温室、塑料大棚秋冬季节栽培插葱,不但可收到较好的经济效益,且可较快恢复土壤的物理性状,对提高产量,减少土传病害的发生都起到很好的效果,对线虫的发生也有很好的抑制作用……”[1]

沈巍念完一段,低头看看怀里的赵云澜,想瞧瞧他睡着了没有。

只是他这一低头,冷不防对方也如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沈巍叹了口气。那双眼睛不说神采奕奕,但绝对精神得很,半点睡意都无。

“也是邪了,”赵云澜的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靠着,“我自己看两行就能睡着,怎么你念起来我就越听越精神呢?”

沈巍刚想说因为你白天睡得过头,赵云澜在被子里扭了两下,翻身面对着他,被子底下的手撩起他睡衣的下摆轻车熟路就探了进去:“媳妇你声音真好听……”

沈巍连书都来不及放,隔着被子按住他作乱的手。

“赵云澜。”

“宝贝儿你说~”

“你又不腰肌劳损了。”

赵云澜的脸就埋在他的颈窝,他吃吃一笑,热气从脖子蔓延到耳后,晕染得沈巍颈红耳赤。

“……你别闹。”

赵云澜感觉到沈巍整个身体都僵了,其实他的腰确实仍在别别扭扭地表达自己的不堪重负,只是沈巍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一如既往的矜持拘谨劲儿之于赵云澜,就好比猫见了鱼狗见了肉奥特曼见了小怪兽,不上去撩骚一把就对不起他赵大处长的金字招牌一样。

“可我真的睡不着啊……”赵云澜不怕死地继续撩拨,伸手取走沈巍的眼镜。

斩魂使当然是不会有视力问题,戴眼镜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掩其锋芒。

有时候连赵云澜也不禁感慨,他自己已算是长袖善舞舌灿莲花,待人处事八面玲珑,对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面孔。而沈巍的种种面孔却是因着他不同的身份,戴眼镜的沈教授,着黑袍的斩魂使,以及现下这个咬紧牙关抿着嘴唇望着他的沈巍。

赵云澜有时候也觉得奇怪,沈巍对着旁人素来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温和疏远表情,可对着他的时候,竟能将懵懂期待和隐忍自持如此完美地糅合在一张脸上。遇见沈巍以前赵云澜才不信什么美人千面,遇见他之后才知晓,再怎样丰富的表情都不足以看透他风平浪静背后有如惊涛的悲欢。每当这时他总希望他多表露一点,多要求一点,他已隐忍等待了数千年,如今与他面对着面手碰着手,怎忍看他继续如苦行僧一搬地折磨自己?

身随意动,赵云澜不由搂得人更紧了些。

沈巍叹了口气,将人揽在怀里稳了稳心神,手在他的腰上抚了抚,垂死挣扎道:“你再闹,我就去书房睡了。”

如果能被这话吓退那就不是赵云澜了,沈巍话音刚落就被他八爪鱼一般手脚并用地攀在身上:“书哪有我好看呀?”

沈巍的手往下挪了挪想要托住他,竟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睡裤也踢得不知所踪。

是可忍孰不可忍,斩魂使大人垂下眼帘,将这吃多少堑都长不了一智的人紧紧扣在怀里。

于是第二天,赵处长旧疾未愈又添新伤的老腰终于彻底罢工。特调处考勤员汪徵收到了处长为期三天的假条。


第二夜

赵处长一整天都趴在床上哼哼唧唧,沈教授惯于自责自省,痛定思痛,觉得睡前故事这个办法本身没错,关键还是在于自己定力不够。

于是当天晚上赵云澜被裹成个粽子,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沈巍离着他足有半臂的距离,捧着那本《蔬菜种植技术》继续给他念。

赵云澜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我不要听这个了。”

“那你想听什么?”

“你说说你喜欢的,”赵云澜在被子里费力地翻了个身面对他,“你给学生上课都讲什么?喜欢看什么书?”

沈巍想了想,放下了砖头厚的课本,扭头看着赵云澜:“那我念诗给你听吧。”

“好啊。”赵云澜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2]

沈巍的声线低沉且温和,远古铿锵的韵律被他的声音柔软成涓涓细流娓娓道来,尤其一个云字,让他念得千回百转,赵云澜不禁有些吃味起龙城大学里每日都能听到他授课的学生们来。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勾沈巍的手指,够到之后握在手里摩挲着:“沈教授给我讲讲这是什么意思呗?”

沈巍反握住他的手虚虚合在掌心:“上古时农耕靠天吃饭,古人劳作之余,确保收成的最重要的一项活动便是祭祀。每年固定时节,杀畜宰牲,以求来年人寿年丰。”

“只杀牲畜吗?”赵云澜闭着眼睛,找重点都是另辟蹊径,“上古时期不是有很多活人祭祀的。”

“是有不少,”沈巍说着,将他放在外面的手掖进被子里,自己也跟着躺下,“那时被用来生祭的人多是敌人俘虏,曾有一个部落首领,憎恶生人祭祀,改用牲畜,被人疑为对神明敬畏之心不诚,又或是同情敌首,部落长老处处反对,他仍然我行我素毫不动摇。有些俘虏对他感激涕零,有些却不以为然以怨报德,他都浑不在意;甚至一次他最看重的长子在与敌对部落的争斗中战死,绝顶悲愤之下,他也未动俘虏一丝一毫。所幸在他在位时,一直风调雨顺,未有饥馑。”

“嗯……”赵云澜的声音已经有点模糊,“老天爷真给面子。”

沈巍眨了眨眼,睫毛在眼底散下一片阴影,声音更沉弱了些:“后来他病了,气候骤变,天降大涝。他素来的反对者借口他触怒天神,赶他下野。他那时已病入膏肓无力反抗,被人斩杀在祭台之前以慰天灵,死前仍执言不悔。他死后,再无丰和年景,连年大旱,部众食不果腹,流离失所,整个部落便渐渐消亡了。”

赵云澜此时已经睡迷糊了,语焉不详地喃喃了一句什么,咂了咂嘴,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沈巍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关上灯,挨着他闭目睡去。


第三夜

前一天的睡前故事效果不错,沈教授趁热打铁,再接再厉。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3]

“这诗我背过呀。”赵云澜懒洋洋地说。

“那你知他寻的是谁?”沈巍问。

“那我怎么知道,”赵云澜乜斜他一眼,“人家都说「云深不知处」了。”

沈巍笑了笑:“他原本是个富家子弟,但非长非幺,既不必承祧,也不十分受宠,并不算被寄予厚望。不过因为先师启蒙得好,养成了个忧国忧民的心性。先时跟着兄长出入官场,但觉逢迎来往,累心劳形,继而萌生退意。恰恰此时,其父兄卷入党争,家族门楣岌岌可危,他亦被牵连,外放偏远之地,永生不得再回都城。”

“然后呢?”赵云澜问,“放着放着就放到山里去了?”

沈巍摇摇头:“他远道赴任的路上,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重病,性命垂危之时有幸遇到一位医术极好的游医将他救了回来。生死迷离之时他却想得清明澄澈,纵使自己素有爱仁之心,却无仕途之才,何必在这污浊官场上一条道走到黑?于是等到大病初愈,他索性交了官印,拜在游医门下,从此随他云游行医。想来他也是颇具缘法,纵然是半路出家习得岐黄之术,竟也颇有所成。直到游医病故,他也不再四处漂泊,寻了一处山水清净之地,收三两弟子,平日里劈柴采药,若有人慕名而来寻医问药,他都尽力救治,分文不取。”

“好人啊,”赵云澜啧啧赞叹,“可是分文不取不是入不敷出了么?那他吃什么?”

沈巍看着他又是了无困意的样子,把他不安分比比划划的手放进被子里,示意他闭上眼睛。

“他所居之处不远有一处寺庙,因他善行远播,住持感念他悬壶济世,经常周济于他和几个弟子。”

“一山一寺一壶酒,”赵云澜翘了翘嘴角,“也算洒脱。”

“而且他虽然家道中落,但及时抽身退步,未遭灭顶之灾,总算还有些结余。之后的时日,他将金银细软之物或典当或变卖,倒是也维持了一段生计。只是当他离世之时,除了一个药箱,和一顶玉冠,已是身无长物。”

“怎么还有玉冠呢?”赵云澜问,“没当出去?”

“恩师所赐,聊以慰藉留念。”

赵云澜眨眨眼:“没听够,再讲一个呗?”

沈巍板着脸,不容分说地关了灯:“睡觉。”

赵云澜捂在被子里笑,沈巍这两天为了和他划清界限,连睡觉时候身体都绷得笔直。赵云澜知道他用心良苦,好心地没再给他难上加难。

只是深夜里望着自家爱人的睡颜,赵处长眼中精光一闪——

旁人的故事,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呢?


第四夜

“暮云明灭,望破楼隐隐,卧钟残院。院外青山千万叠,阶下流泉清浅。鸦噪松廊,鼠翻经匣,僧与孤云远。空梁蛇脱,旧巢无复归燕。”[4]

赵处长的腰终于不疼了,整个人嘚瑟得很,好像浑身骨头都轻了三两三。

沈巍知道他一向好了伤疤忘了疼,于是苦口婆心:“你明天要回去上班销假,老老实实的别折腾。”

“所以今天给我念得又是钟又是僧的,”赵云澜抱着被子往美人旁边蹭了蹭,“怎么,是要我做和尚啊?”

沈巍无奈地看着他像只米虫一样扭来扭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浓密细软的手感牵起唇角的一丝笑意。

赵云澜挤挤挨挨地蹭过来贴在他身上:“可是这红尘繁华还是挺美的,我暂时还勘不破,做不了方外之人,”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腰,“而且我吧,大俗人一个,参不得禅悟不得道,老婆和热炕头儿于我足矣!”

赵云澜一旦活泛起来,沈教授要想清清静静地讲故事就难于上青天了。可今日这睡前故事却实实在在关乎一个方外之人,沈巍一边阻止他上下其手一边说:“……他幼年皈入佛门,青年时便已得道,之后弘扬佛法,广布善缘,曾有「闻其说法,顽石点头」的传说。”[5]

“这——么神奇吗?”赵云澜拉着长声问,“真有石头跟着点头吗?”

“顽石倒是没有,不过经他点化,确有冥顽不灵之人自识本心,顿悟成佛。他一生至慈至善,功德无量。”

“这么一听这位高僧也没什么特别啊。”赵云澜说。

沈巍也不反驳,只是继续说:“他圆寂之时,天现「幻日」奇景,他的弟子和信众都说那昭示他已登极乐。”

赵云澜眼神一转,靠在沈巍身上说道:“沈教授讲故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一般人都是以什么「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之类结束的,你每次都能把人家的身后事都扒出来,佩服佩服!”

沈巍抿抿嘴唇,抬起手似要推一推眼镜,可是上床之前他就把眼镜摘了,只能有些不自然地略搔搔眼角,然后又放下来。

赵云澜何等精明的人,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他快招架不住了:“今天讲的这位高僧,和昨天说的那位住持是同一个人吗?”

沈巍摇摇头。

“不同时代的人?”赵云澜继续问。

沈巍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原本就没想瞒你,谁知你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赵云澜嘿嘿一笑,掀开沈巍的被窝钻进去:“你连着讲了三天,诗念得含情脉脉不说,又把不相干的人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你不怕夫君吃醋啊?”

沈巍的耳朵通红一片,在被子里面推了推他:“……你回你那边去,好好睡觉。”

总算赵处长还知道自己明天说什么也得回去上班了,没有色令智昏,在沈巍脸上偷香一记之后,老老实实爬回自己的被窝里睡觉去了。


第五夜

赵处长回去销假上班,一整天却没案子清闲得很,于是明目张胆地带头早退,回家路上给沈巍打电话,带累着沈教授也提前下班了。

吃完晚饭,沈巍破天荒拉着赵云澜去书房。

两人虽然总算坦诚相待,不过既然要过日子,赵云澜觉得为彼此留些自我的空间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因此沈巍搬进来的时候,书房都是赵云澜留给他一人收拾布置的,之后他也极少踏足,毕竟上一次他擅自进了人家的卧室,受到的冲击可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这次书房没有昆仑锁,沈巍甚至也不会刻意关门,领着他进来之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极为精美的檀木盒子来。

赵云澜内心弹幕飘过:这是唱哪出,沈十娘怒沉百宝箱?

沈巍把盒子打开,先取出一个小巧的密封玻璃瓶子递给他,赵云澜拿在手里晃了晃,对光看去,里面有数颗剔透的晶体。

沈巍稳住他的手让他不要摇晃:“这是宝公的佛舍利。”

“卧槽……”赵云澜心里一惊,差点儿把瓶子扔出去,扭头看着沈巍,“媳妇儿你可真行啊,这东西你拿走了,他的徒子徒孙不和你拼命?”

“我在舍利塔封土之后取走的,无人知晓。”

赵云澜低头从盒子里又拿出一方印章来,玉石触手生凉,一丝瑕疵都没有,上头的龙纹刻得极为精致,赵云澜翻过章子仔细辨认了一下刻字,睁大了眼睛:“我天爷,居然还有这号人物呢?”

沈巍笑了笑:“他父辈昏庸,及至他即位,已是国运衰颓,他临危受命,挽大厦于将倾,早朝晏罢,昃食宵衣,是位十分勤政的君主。民间有歌赞他「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弘于一人。」恰如其分。”[6]

赵云澜顿时觉得手里沉甸甸的:“这……不是传国玉玺什么的吧?”

沈巍好笑地摇头:“只是皇帝私印。”

赵云澜松了口气,又看到一顶白玉冠,心里灵光一闪,问沈巍:“恩师所赐?”

沈巍点点头。

赵云澜笑道:“想不到你收集癖这么重,我那时候浑身上下拢共就这一个值钱东西了吧?”

他原是玩笑口气,沈巍却敛了笑意,声音沉缓:“每一次轮回里我都不能与你相见,不能让你知道我的存在,只能远远望着。只有在你弥留之际,生死交接之处,神智已散,魂魄将离,才敢现身近看你一眼,这样即使你看到我,惊讶也好,莫名也好,左右这点子印象不久就会被孟婆汤浇个分毫不剩,如梦随云散,你还去你的轮回,我还在红尘之外。但每每这时,总是有些不甘心的,我忍了一世又一世,看你谈笑高歌,看你落魄潦倒,看你游遍花丛,看你一往情深,可这些与我都毫不相干。萍水相逢都是乍见之欢的缘分,而我和你生生世世都有份无缘。所以我带走一样东西,总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好让我在下一世能忍得住,只在远处瞧着你便罢了。”

他说得平静,只有赵云澜能听出亘古而来勉力掩藏的委屈,放下手中的东西将盒子盖上,回身搂住沈巍的腰身。

“你啊……”赵云澜叹了一声,毋庸赘言,沈巍缓缓将他抱紧。


第六夜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 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7]

今天讲的是一位将军的故事。

这位将军生于武将世家,祖上随着开国君主在马背上打下了天下,之后世代良将,开疆守土。可大约是先祖杀伐太重,伤了阴骘,累及后代,将军的家里历代子孙缘浅,及至到了他这一辈已是三代单传,只有将军这一棵独苗。

家中的老夫人长寿,将军打小被祖母养在身边,宠爱异常,甚至有意破了父业子承的规矩,从根起便让他远离沙场兵戈。如此这般众星捧月,原本极容易将人养成个纨绔性子,却不想这位少年将军天生孤勇,自小律己颇严,不但身手功夫了得,文墨也极通达,战法兵书都不在话下,竟成了一位儒将,多年来南征北往屡立战功,颇受皇帝赏识。

而且将军很是专情,只有一位发妻,子嗣不厚,只得一子一女。

待将军到了中年,老皇帝驾崩,新帝即位,对其赫赫战功颇为忌惮,变着法儿地削减兵权。

帝王之道,权谋越重,山河越轻,何况那一朝的先帝虽然励精图治,却远远还未到海晏河清日,修文偃武时,新帝总不肯放权,将军用兵遣将处处掣肘。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数次为守土退敌而未循圣意,终于惹怒天颜。皇帝终究忍无可忍,令即返京,后以抗命误军为名杀之。朝野震动,因将军威名远扬,上表求情者无数,而皇帝惧其声望,拒不肯容情,只允诛其一人,不再株连,美其名曰法外施恩,准家人收殓其尸首,魂魄归乡。

而他死后不久,那位皇帝也一命呜呼了,幼子登基,引得外戚干政。从此江山离乱,国祚难永。

赵云澜记起昨天他在那个盒子里看到的一个锈迹斑斑的枪头,半天没说话,倒不是因为这故事听得憋屈,他只是在想,那位将军含冤而死之际,沈巍当时在何处?

他看着他世世轮回,不能说,不能动,若不是今生被人算计,他依旧会咬紧牙关孤寂到底。可是如今看来,他切菜切到手都能被沈巍念叨好几天,而从前一世又一世,若他是寿终正寝倒也罢了,若他像那位将军一般饮恨横死,沈巍是如何忍得血泪,安安静静地做他的槛外之人?

赵云澜扪心自问,他自己是忍不得的。

可是沈巍却说:“昆仑以身殉大封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做何选择,我都不该置喙。你安于清贫也好,毁家纾难也好,独撑危局也好,舍身成仁也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纵然你不顺不遂不甘不平,我袖手旁观,却知道你的每一个抉择里一直都存着昆仑君的清浩之气,万千道路摆在面前,你只会选那一条来走。天地不仁,圣人也不仁,我守着山河清明大封稳固,而轮回之内的起伏纷扰,不是我该插手的,”他看着赵云澜,“你……昆仑大概也希望我如此。”

赵云澜想,沈巍这个人啊,高眉薄唇,分明是个薄情的面相,偏偏生了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看着他的时候,情话都能说出三分泪意。

那时候的昆仑君看着这样的小鬼王,所寄予的期望大抵也不会是无爱无憎,无欲无求吧?

赵云澜捧住他的脸吻过去。

可是沈巍啊,纵然你为了昆仑而出世,赵云澜还是愿见你食人间烟火,看朝霞雨露,过九春三秋。


第七夜

“身向云山那畔行,北风吹断马嘶声,深秋远塞若为情。一抹晚烟荒戍垒,半竿斜日旧关城。古今幽恨几时平。”[8]

这一世离现世不远,赵云澜甚至对此人的生平都不陌生,听沈巍讲来,居然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疏离又熟悉的感觉。

“他是高官之子,自幼被选作伴读陪伴皇帝左右,既为拉拢,又为防备。及至入仕,看似平步青云,实则困囿于皇权与家族之间,平生抱负难以施展,只得寄情于诗词,颇有所成。”

赵云澜支着下巴,已经晓得他英年早逝的结局。

看着沈巍微微垂下的眼角,便不愿意让他再说,因而凑过去捏住他的脸问:“你说这么多次轮回里,你最喜欢哪一世的昆仑君?”

沈巍愣了愣,略低下头,赧然笑道:“你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就比方上一世,虽然生得多愁多病,却自有一番傲气风骨。我还曾见你是寒门学子,寻常商贾,或是手艺匠人,浪宕游子,纵然不能兼济天下名留青史,却都慎微慎独与人为善,无论如何境遇,你都是心怀苍生的昆仑君。”

赵云澜笑弯了眉眼:“宝贝儿,我感受到了你来自灵魂深处的爱!”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沈巍凑过来,与他鼻尖碰着鼻尖,温热的吐息都在彼此的脸颊上,“——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赵云澜在他的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教授就是教授,搞学问的就是不一样,”他说,“那你说事到如今,你要给我念什么诗呢?”

沈巍歪着头想了想,素来腼腆的笑容里竟闪过一丝促狭:“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

赵云澜没等他说完就扑过去,长腿一迈把他压在身下:“爱妃,朕同你困觉吧!”

当然,这种优势通常保持不了多久,胡天胡地地折腾完之后,赵处长的老腰又受重创。

半睡半醒之间,赵云澜被揽进温厚怀中,他最喜爱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絮语。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9]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夜曲 · 完


注:

[1] 节选自《吉林农业》01/2017,北方地区秋冬保护地、露地插葱栽培管理方法

[2] 出自《诗经·小雅·信南山》

[3] 贾岛《寻隐者不遇》

[4] 郑燮《念奴娇·高座寺》

[5] 取自晋末高僧生公之传说,“生公说法,顽石点头”。

[6] 节选自《卿云歌》,原出自《尚书大传·虞夏传》,后曾被北洋政府谱曲后定为国歌。

[7] 李贺《雁门太守行》

[8] 词牌名:浣溪沙,出自《纳兰词》纳兰性德

[9] 出自《诗经·郑风·风雨》



【卤煮的Freetalk】

卤煮没追剧版,在女盆宇的安利下囫囵读完了小说,看过些许cut。

写这篇完全是为了哄女盆宇高兴。然而脑洞开得挺美,真正落笔连想表达的一半感觉都没写出来……心里苦。_(:з」∠)_

所幸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中一脚踩空时,女盆宇不会见死不救……

特此声明:文中所有生平事迹,除最后一篇中借鉴纳兰容若之生平以外,其余均为作者杜撰。有关佛教术语,亦是作者为凑情节牵强附会,绝无不敬之意,如有冒犯,诚表歉意。

欢迎捉虫,但敬请不要打脸。我估摸着我写巍澜也就这一回……

就酱,顶锅遁。

顺便艾特一下女盆宇。 @哼着小曲儿的太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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