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ynwi

《高塔》不授权任何形式的自印,请多包涵。

【巍澜】折桂令 | 万字甜饼一发完

【巍澜】折桂令


——一剪梅·后续 作天作地小皇帝和文武双全俏尚书的日常


前文〈一剪梅〉请见合集上一篇。


● 沙雕脑洞,片段集锦

● 插科打诨,请勿认真

● 老梗狗血,私设如山

● 欢迎捉虫,切莫打脸



* 一抹斜阳,数点寒鸦

小皇帝赵云澜最近有点不开心,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

傍晚时分望见几只大雁南飞,惆怅得连晚饭都没吃。鳞次飞檐映着余晖,小皇帝却愣是生出些“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孤绝感来。

小皇帝一向是个好脾气,又生了一副清俊漂亮的好面相,不笑时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眼角眉梢都带着三分笑意。如今不但这笑意没了,连眼神都涣散了,一步三晃,端的是身似浮萍,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小皇帝心情不好,不打人不骂街,就是能折腾,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十几天下来生生把自己折腾得瘦了一圈。

朝臣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没人敢在此时出头去碰皇帝的逆鳞——开玩笑,降龙的人不在,这小龙崽子敢把天捅个窟窿,到时候还没人补。

连太后也没办法,不疼不痒地劝了两句,嘱咐了下人好生伺候,说完竟拍拍屁股走了,美其名曰:儿大不由娘,那还能怎么办。

御前侍奉的各位人人自危,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不怕皇帝发火,也不怕太后怪罪,关键是怕沈尚书回来之后没法儿交代啊!那位走之前可是明白仔细地吩咐了,他不在的时候小皇帝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可是眼瞧着这十几天过去,头发倒是没少,但掉秤掉了好几斤呐,等那位回来之后,他们这些眼巴前儿的人还不个个都得跟着掉层皮。

这边厢小皇帝正在伤春悲秋,看朱成碧,如今宫里正热热闹闹地预备着过中秋,看在小皇帝眼里那却是雕栏玉砌犹在,但朕的朱颜呢?走了半个多月了还不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

沈巍呀沈巍呀,你不在,连丹桂飘香都变成西风萧瑟,怎一个愁字了得。

好容易从庙里修行回来的大和尚林静给小皇帝略略把了把脉,看着旁边苦着脸排排站的吴公公和太医院医正大人,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阿弥陀佛,依贫僧看,陛下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什么病?

相思病呗。


*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自打周岁时一把拉住沈巍小哥哥的小胖腿之后,赵云澜与沈巍见面的间隔最长不超过三天。

沈巍被选为伴读之后更是直接住在宫里,连每年除夕都不放回家,初一还要跟着皇帝和太子出席各种祭礼,只等着初二才能匆匆回家看一眼,好像嫁出去的女儿大年初二回门儿。早上回去了,没到下午宫里就来人传信说小太子没了沈公子就不肯吃饭。沈巍便立刻放下筷子,在沈大人“吾家有儿初长成”的眼神和沈夜“哥哥再爱我一次”的哭嚎声中,跟着传话的公公赶回宫中安抚即将炸毛或已经炸毛的小太子。

三天都忍不了,如今眼看着要奔三十天去了,小皇帝想着,自己没上房揭瓦那都已经是克制了。

沈尚书出差,是为了岭南军饷的贪腐案,小皇帝原是不允的,说是要么不去,要么他也要微服跟着一起去。

沈巍难得任性了一回,不顾小皇帝撒泼打滚,天不亮就出发了。等到小皇帝腰酸背痛地起身时,旁边的被窝儿都凉了,饶是再好脾气的人也砸了个茶盅子,把前来伺候的吴公公吓得不敢动。之后看到床头沈巍留的字条,又默默出起神来。

前面几句写了沈巍自居尚书之位以来,朝堂屡有微词,小皇帝一一弹压,却免不了落个任性妄为的名声。此时若有政绩,也好略略平息众怒,堵一堵悠悠之口。而且贪腐案牵连甚广,如处理不当或动摇国本,沈巍亲自去,其实最能安赵云澜的心。

之后便是长篇大论的叮嘱,嘱咐赵云澜按时用膳,早些就寝,天凉加衣;又嘱咐小皇帝莫要迁怒臣子,两人若想厮守,终归比常人阻碍多些,水滴石穿须得慢慢磨,总不能皇帝朝臣一直乌眼鸡一般对峙着。最后说不会耽搁太久,也就个把月便回来了,教他安心。

小皇帝今日第三次把这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一旁伺候的吴公公正考虑要不要向皇帝进言干脆把这信装裱一下,眼看着上好的熟宣都摩挲出毛边儿来了。

小皇帝叹了口气,把信纸收进匣子里,手一挥:给朕把大庆召进来!

吴公公颠儿颠儿地去传旨,心里为庆王爷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 客怀枕畔,心思天涯

来到岭南半月有余,沈巍才写了第一道折子。

岭南官场如今已是乌烟瘴气,仗着天高皇帝远,欺上瞒下徇私舞弊,早已成了惯例套路。

先帝算是励精图治,十分的勤政,奈何积弊日久,道阻且长,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岭南就是一例。

当地官员看着沈巍新官上任未久,又是初来乍到,不由得存了些看轻的心思——沈家是从沈父这一辈才发迹,虽然德才兼备在朝中颇受好评,很得先帝乃至赵云澜的重用,但毕竟根基尚浅,羽翼不丰;且沈老大人素不结党,沈巍更是个只仰小皇帝一人鼻息的孤臣,况还涉及宫闱之中不能问不可说的秘事,只因皇帝任性偏爱才予了高官厚禄,不由得更加蔑视起来。

当然,几年之后他们之中幸运的几个犯事儿较轻还有命活着,遇着天子近臣,便知道沈尚书从来都不是什么宫廷秘辛,我们陛下打小儿就光明正大惨无人道地给他不堪重负的朝廷塞狗粮。

官油子当久了都是丈八的灯台,照远不照近,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看旁人倒是都自以为心如明镜。想着表面工夫做个十足十,糊弄走了钦差,之后还不仍是他们一手遮天。

却不曾想沈巍雷厉风行,下令彻查秉万钧之势,竟是要将岭南官场抖个底儿掉的做派。总督待要虚与委蛇,一柄天子剑直接甩在脸上,更别提沈巍还带着虎符,岭南军任其调配,第一日下午便围了总督府,连只跳蚤都放不出去。

沈巍坐在堂上,底下跪了一地,他倒是面如冠玉一副好容貌看不出喜怒,只是底下跪着这起人本就心虚气怯,先是被外面那水泄不通的围兵吓破了胆,再看看沈巍旁边立着的楚恕之,这位是面黑大概心也黑,那双目一瞪,下面的人没当场尿出来已当得起一句够胆识。

先是总督怂了,之后便是将怂怂一窝,树倒猢狲散,忽喇喇似大厦倾。

沈巍提笔,写了条陈奏报圣上。

写完之后想了想,在条陈后面又附了几张纸,洋洋洒洒都是琐碎的惦念。


* 雨弱云娇,水秀山明

庆王爷踏入书房时,小皇帝正独自生着闷气,见了自家堂弟随手一挥免了他的礼,长长地喟叹了一声。

庆:我都听林静说了,没想到你这相思病竟这样重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沈大人再不回来,你岂不是要羽化升仙?

小皇帝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爱答不理地扭过头去。

庆:人家沈大人还不是为了你才出远门的,你这是散哪门子德性?

澜:我又不是不讲理不让他去,可他走了半个多月了,连封信都没有!

庆:兴许是遇到好看的小娘子……兴许事忙绊住了呢?

澜:……

庆:……

澜:……朕听说你最近跟吉家的小姐走得挺近?

庆:陛下啊,沈大人不来信那您还不会去信吗?不然我替你写,就说,沈大人,我们家赵公子想你了!

澜:……

庆:……

小皇帝一改方才的宫怨脸,摸出一把酒壶来替他满上,眉飞色舞道:庆啊,你也大啦,前两日母后还问起你的婚事呢。既然吉家小姐跟你合得来,听说她又生得极好,朕就把她指给你做正妃好不好?

庆王爷一时接受不了对面堂哥这一瞬间从“寂寞空庭春欲晚”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转变,酒还没喝人就已经断片儿了——发生了什么我就多个媳妇?

虽说吉家小姐确是他意中人,彼此也两情相悦,但以他堂哥的尿性,甜枣总是伴随着棒子来的。

澜:庆啊,朕立你为皇太弟好不好?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庆:……立啥?!

澜:皇太弟啊,从此你就是储君了!

庆:你等会儿……就算是皇太弟人家都是封给亲弟弟的!

澜:咱俩谁跟谁,你就是我亲生的——弟弟!

庆:……那我要不的呢?

澜:那东海进贡的小鱼干朕就赏给别人了。

庆:……赵云澜你大爷的!

澜:别啊庆,朕的大爷就是你爹啊!

庆:……

澜:那就这么说定了!

还好目前大庆还是笔直的。


* 归雁横秋,倦客思家

小皇帝坑完亲堂弟的第二天,沈巍的折子便到了。

赵云澜迫不及待地打开,险些将纸扯了,及至翻到后面满满数页极清隽的小楷,前面十数日的憋闷委屈才算是略略缓解了些。

吴公公老泪纵横,陛下闷闷不乐了这些日子,今儿总算是看见点儿笑影儿了。

其实不是沈巍不想写信,一来是公事实在紧迫,官场上个个儿都是人精,岭南的这些人又是憋着坏想要给他个下马威看他笑话的,沈巍纵然一个顶十个,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还有就是,一旦提笔,再停下便难了,拳拳之心与缱绻情思就如流水一般蕴在毫尖淌在纸上,止也止不住,恨不能每落一笔就念一次他的名字,太多想说的,太多想问的,最想知道他是否也如自己这般思念他?可转念又一想,相思极苦,实在不愿让他也受这辛苦伤怀。于是只好按下想念不表,只诉倾慕只说关切,写完自己也觉絮叨得很,几乎能想象到他看到之后温暖又无奈的笑容。

实是不敢落笔,写一个字便归心似箭。

而远在京城的小皇帝此时擎着朱笔,半天没写出一个字来,地上扔的全是写坏了的废纸团。

吴公公猫着腰一边收拾,一边听着小皇帝长吁短叹:老吴啊,你说朕今天写出来的字怎么都这样丑?

吴公公是御前的老人儿了,打从小看着赵云澜长大的,却绝少见小皇帝有如此为难的时候,当初上学被太傅逼着写策论,都没见他这般抓耳挠腮的样子。

哪里是字写得丑哟,分明是不知道写啥——什么都想写,写出来又觉得辞不达意;写多了怕露了急切,写少了又担心对方会意不到他有多挂念。

吴公公心里已经被小皇帝这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情态萌吐血,然而面上丝毫不露:陛下的书法乃师从大家,哪里会不好看,您只随着性子写便是了。

随着性子写?小皇帝思维跳脱,一会儿担心岭南多瘴气,一会儿又想到此时正是当地多风灾的季节,生怕把他家尚书给吹跑了,刷刷刷写了一堆,眼看就要落款,小皇帝激动得手一抖,一滴朱砂落在纸上,缓缓晕开。

赵云澜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朱批啊……写得这么鸡毛蒜皮的。索性又团了,掷于脚下。

吴公公:……

澜:写这么多管什么用,还是给朕赶紧滚回来是正经!

吴公公:陛下说得是。

正所谓一个在岭南行文流水,一个在宫里提笔情怯,人居两地,情发一心。只是辛苦了吴公公,一位每天都在愁白头和萌吐血的红白之间无障碍切换的大内总管,深藏功与名。

于是数日之后,已在准备回程的沈尚书接到了皇帝批复,只有血红的两个大字:速归!


* 浅醉微醒,谁伴云屏?

沈巍到底也没能赶回来过中秋,小皇帝原本想着自己生日这天他总该回来了,结果从天光大亮盼到日薄西山,一直未见人影。

小皇帝二十一岁了,不是整生日,因而没有大办,但即使如此,傍晚的宴席总是少不了的。

小皇帝近来心里不大痛快,至于原因众人都心照不宣,从太后到群臣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眼神后,不约而同都使出浑身解数变着法儿地哄他高兴。小皇帝也领情,只要是上前敬酒的来者不拒,没一会儿人就醉了。

为防醉酒误事,其实席上备的全是果酒,酒劲儿都不算大;且众人不过图个乐呵,他毕竟是皇帝,谁敢拉着他死灌?因而赵云澜喝得并不算多。只是因为他这个把月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没吃什么东西便灌了一肚子酒下去,心中郁结遇酒一激,正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便醉得有些厉害了。

众人很有眼色地略闹闹便散了,吴公公扶着已经走不成直线的小皇帝回寝殿,却不想他耍起性子来非要赏月,吴公公抬头瞄了一眼长得像孝感麻糖一样的月亮,心说这有什么可赏的。

澜:老吴你不知道啊,人团圆时赏满月,形单影只的时候就得赏这一半儿的弦月。

吴公公内心:我家陛下怕是要成精了。

中秋过后,天气转冷,现下已近子时,夜风更是寒凉,小皇帝才喝了酒,若是受了风,难免做下病来。吴公公看着任性的小主子,又切换成了愁白头模式。

只得在廊上拢了屏风,置了软塌,垫子多铺几层,又抱了两床厚被子来。

小皇帝也不推辞,揽着被子盖在身上,状似乖巧地往榻上一趴,望着月亮出神。

赵云澜的生日是八月二十二,下弦月,恰是也难如钩也难圆的时候,像极了如今他不上不下的心境——放是放不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的,只是相守却也难。以沈巍这一丝不苟的性子,既应了尚书之职,让他尸位素餐定是不能的,再这样事必躬亲,先前的耳鬓厮磨全变成聚少离多,人影看不见,连音信都这样少,雁不到,书成谁与?

沈巍便是踏着这样的月色回来的。

小皇帝半梦半醒之间,感到一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那人沉沉的声音问道:云澜,怎么睡在这里?明日又要头疼了。


*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吴公公值夜,自然是他先发现沈尚书回来的。

沈巍一身常服,脚步轻而又轻,饶是吴公公这样警醒着也吓了一跳,不过看清是谁之后,脸都笑成一朵菊花。

吴公公:沈大人可算回来啦,可别再走这样久了,陛下想念得紧呐!

沈巍微笑颔首算是应承,随即便问:陛下可是已经睡下了?

吴公公不由得摇头叹气,引着沈大人往廊上去,边走边把小皇帝今日举杯邀明月的行径絮絮地说给沈巍,最后道:老臣正预备着叫陛下起身回寝殿安置,沈大人既然回来了,少不得多多劳烦您。

把这烫手的山芋直接丢给他。

沈巍毫无怨言地接了,转身坐在榻边。

山芋一点儿也不烫,白净的脸颊并不像刚饮了酒的,反倒触手微凉。

沈巍看他这样没分寸地睡在外面,方才听吴公公的口气,可见又是任性不听劝,不由得有些恼;又看他许是睡梦中觉得冷了,整个人蜷在被子里,本就瘦削的身躯缩成小小的一团,终究是爱怜占了上风,何况还带着月余的思念无处安放,心早就软了,俯身去轻吻他的侧脸。

小皇帝睡得迷糊,听见沈巍的声音,一时间辨不清是真是梦。睁眼一看人就在眼前,下意识便伸出手去捧住他的脸。

澜:你回来了?

巍:嗯。

澜:我不信。

巍:你都看到我了还不信?

小皇帝孩子气地撅着嘴:骗人,我天天夜里都看到你,醒来你又走了。

他裹得像个蚕宝宝,敛去张扬而显得格外温软,沈巍无奈又心疼地隔着被子搂他:这次是真回来了。

小皇帝此时已然醒了,见沈巍含着愧疚的温存,无比顺溜地打蛇随棍上:你要是再去这样远这样久,那以后我亲征打仗降烈马,也不许你拦着。

巍:那不行。

澜:凭什么?!

巍: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澜:沈巍!你这不是双标吗?!


* 今夜新凉,卧看双星

小皇帝牛脾气一上来,死活不肯回屋里睡,坚持一定要在外面看雪(没有)看月亮。

沈尚书显然是早就从吴公公那里获悉他那一套聚赏满月独赏缺的歪理,淡定地驳回道:臣已经回来了,陛下不必再赏这半月了。

说着便准备连人带被子直接抱回去。

小皇帝连忙挣扎:那还没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呢?

巍:那在哪儿不是谈。

澜:不行!没雪没月亮就谈不出来了!

巍:国泰民安,八月飘不起雪来。

小皇帝见他有些松动,赶紧搂着脖子撒娇耍赖:再待会儿吧,你中秋都没陪我赏月呢,你不在我连月饼都没吃。

说完掀开被子一角,沈巍从善如流地钻进来。

巍:这也奇了,你素日里爱吃甜的,好容易能名正言顺地多吃点心,怎会轻易放过?

澜:你不在,没胃口嘛。

说完就看沈巍皱着眉头在小皇帝腰上捏了捏。

巍:云澜,你是不是又瘦了?

小皇帝一噎,心说要糟。

澜:看!流星!

巍:……

小皇帝借酒装疯企图萌混过关,当此花前月下的时候沈巍也没想同他继续理论,反正总有办法知道。

小皇帝见他不计较,愈发蹬鼻子上脸地滚进沈巍怀里。

澜:你走的时候七夕才过,现下天河都不易看到了。

沈巍想起七夕当晚他与他一起望天观星,彼时小皇帝正因着不愿他出远门而闹别扭,看着一河之隔的牛郎织女更是触景伤情。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沈巍可以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劝哄小皇帝,同样的话却安慰不了自己。他的小皇帝有个天下要守,有一整条银河的星星,而他只是河畔的那颗孤星,望着他的心上人,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思及此,不由得更把人揽紧了些。

巍:云澜,咱们回去好不好?我想你了。

说完还用鼻尖蹭了蹭小皇帝的鬓角。

小皇帝惊讶地看着破天荒主动聊骚的沈尚书,笑得见牙不见眼,胳膊往沈尚书脖子上一搂。

澜:好呀,回去就回去,朕同爱卿抵足而眠!

于是——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举头望明月,身边有情郎。

次日小皇帝好悬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 症候来时,正是何时

翌日,小皇帝睁开眼的时候早已天光大亮,一偏头就看见沈巍已穿戴整齐坐在床沿,手里捧着一本册子正在翻看。

小皇帝费力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滚到他身边,头枕上沈尚书的大腿。沈巍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腰上。

澜:小巍,今儿跟朕去骑马!

巍:还骑马,你的腰受得住?

澜:你别瞧不起人,你不在的时候我连那匹大宛马都降住了!

那是沈巍之前明令不行不准不许去的一匹烈马。

安抚着酸痛腰背的手停住了,小皇帝才反应过来说漏了嘴,再定睛一看他家尚书手里那本,封面上书三个大字——起。居。注。

澜:……

巍:你右肘和后腰都有擦伤,明显是新落的疤,你当我是瞎的看不见?

小皇帝心中警铃大作,沈巍放下册子一眼扫过来,赵云澜就像是被拿住后颈的猫一样。

澜:小巍,那什么……

巍:你……

小皇帝扯着嗓子喊起来:老吴!给朕传膳!朕要吃饭!

吴公公带着送早膳的内侍和宫女鱼贯而入,一边布菜一边又笑成一朵菊花。

吴公公:沈大人简直比灵芝仙草还灵啊,陛下这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嚷着要吃饭。

沈尚书立时沉下了脸:云澜。

小皇帝目露凶光,好个老吴敢出卖朕!

吴公公低眉顺眼,陛下对不起为了老臣和大家的人身安全只好牺牲您一个了。

不但如此,小皇帝一边吃,吴公公立在一旁,将小皇帝这个月少食甚至不食,少睡甚至不睡的光荣事迹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沈尚书听,并且主动揭发起居注上的膳食安排和就寝时间还是注了水的,因为陛下威逼利诱内廷书记官八九不离十,四舍五不入。

沈尚书越听脸越黑,小皇帝喝粥喝得提心吊胆,权衡了一下敌我形势,决定恶人先告状。

澜:所以你再出远门前好好掂量掂量我几时会饿死。

沈巍就听不得他说那个字,登时站起身,指着他指尖都发抖,也不忍说重话,一拳砸在旁边的床柱上。

金丝楠木,防虫防蛀。尚书一拳,断筋裂骨。

小皇帝作妖心里虚,沈尚书砸床气势横。

内廷司一众人惊疑不定地过来换龙床。

陛下这寝宫里,战况很激烈啊……

小皇帝扭头望天。

沈尚书面无表情。

吴公公讳莫如深。

啊!有沈尚书在的日子,每天都有新惊喜。


* 清闲在我,烦恼由他

君臣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

“换床之仇”等不到隔夜,小皇帝囫囵扒拉完早饭就腻在沈尚书身上:腰疼,要沈大人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

巍:刚才谁要去骑马的?

澜: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沈巍叹了口气,把他抱在腿上,无可奈何又珍而重之。

巍:你自己说你错哪儿了。

澜:错过你呗。

巍:……

澜:那天早上不该睡过头让你跑了呗。

就,没辙没辙的。

沈尚书语气已经软了,眉头却还皱着,小皇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澜:中秋的时候你家二弟还进宫吃席来的。

巍:嗯。

澜:打远儿一看还真是像,他们都以为你回来了呢。

巍:哦?

澜:母后和大庆都没敢认。

巍:咳咳。

澜:只有我立时就分清了!

巍:唔……

小皇帝把脑袋靠在他颈窝蹭蹭,再接再厉又添一把火。

澜:但是他一上来就叫我小云澜,我就不大高兴。

巍:哦。

很好,现在沈尚书更不高兴了。

正在睡回笼觉的沈夜一个喷嚏生生把自己打醒。

夜:谁想我呢?

可不么,还是咬牙切齿地想。

巍:云澜,我下午出去一趟,你乖一点等我回来。

小皇帝眨着星星眼点头如捣蒜。

另一边沈老大人午时接了个帖子,他家长子要回家吃晚饭。沈老大人喜出望外之余又有点疑惑,好容易回来一次,怎么巴巴儿地要吃刀削面?这孩子往常不是口味刁钻的人啊?

沈夜则是打了一下午的喷嚏。

申时三刻,沈巍回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面条。

之后沈巍照例未留宿家中,匆匆赶回宫去了。

沈夜眼眶含泪送别了兄长。

腹诽的夜:赵云澜你这凑表撵的小嗲精!


* 一半云遮,一半烟霾

皇帝寿辰休沐三日,清闲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回去上朝的头一天晚上小皇帝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澜:你那天漏夜回来,宫门早就落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巍:守门的认得我,我说有要事面君,他们就给我开门了。

说白了就是刷脸。

澜:行吧。

次日上朝,六部没什么水花,而消停了一个多月的御史台又双叒叕开麦了。

本来嘛,吏部准备着来年春闱;户部琢磨着赚钱;礼部过完了中秋就要预备着过年;刑部一年到头都忙着抓人审讯,地球不爆炸,刑部不放假;工部嘛,工部的高尚书至今还看着自家的甥婿不咋顺眼,哪儿有空管天家的事……至于兵部,那沈巍是自家的尚书,哪能自己打自己脸呢。

所以说如今朝廷大半已经被虐狗虐到麻木,六部这些个办实事儿的基本早就放弃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还收拾不利索,哪好意思天天打扰皇帝谈恋爱?毕竟除了沈巍,其他几位尚书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可禁不得被马踢;眼下难办的就是御史台,天天拿着俸禄闻风议事,没办法人家就是公款八卦,持证弹劾,你皇帝再牛逼,可以坚决不改,但人家怎么说你得怎么听着。

御史台也委屈啊,你以为这钱好拿的吗?每天得罪皇帝的红人连带着得罪皇帝,以前还有其他同僚并肩作战,如今个个安静如鸡,我等肩上的担子不要太重了好伐?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闭嘴的,但是说什么话,怎么说,却是大有学问。所以御史台全员认准一个基本法:讲沈尚书坏话一定得趁着他在的时候,不然小皇帝生气了没人哄,其中的逻辑不能深入解析。

御史甲:沈尚书深夜入宫,违反宫规。

小皇帝也不打无准备之仗。

澜:你咋知道他深夜进宫,你大半夜蹲城墙根儿底下了?

御史甲惨败。

御史乙:沈尚书既然已经上任两年,尚书府早已落成,不宜再住在宫里了。

澜:朕是效仿魏晋先贤,君臣同榻。

群臣安静了一会儿。

御史乙:妈的魏晋乱成那个鬼样子特么只有枭哪儿来的贤!

御史丙:再说了人家君臣同榻本不拘是谁,留晚了都搁一块儿睡,谁像您老就可着沈大人一个天天拉晚儿天天同榻?封建主义羊毛还能这么薅的吗?

御史丁:宫门落锁时间都为此提前了半个时辰!找谁说理去?

御史大夫总结陈词:陛下,您不觉得您有点儿叛逆吗?


* 天数盈虚,造物乘除

问:为啥御史台紧咬着沈巍不放?

答:因为除了和沈尚书的恋爱关系我们挑不出陛下旁的毛病来。

小皇帝总体来说很是勤政,有时连腰疼都不辍朝,看着人在龙椅上如坐针毡往哪边儿歪都不舒服的样子,你当我们做臣子的不心疼吗?

每当此时众人看沈尚书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好。而沈尚书只是饱含担忧和自责地望着小皇帝。

但是以上情况还是屡屡发生。

岭南贪腐案落下帷幕,以总督为首的五人处斩,其余流放的免官的、财产罚没充公者数十人,户部的国库管理员带着手下数了三天的银子,名副其实地数钱数到手抽筋。

一码归一码,前几天还在抨击沈尚书不守规矩的御史台今日换了一拨人上阵天花乱坠地吹了一波彩虹屁,说陛下慧眼识人,说沈尚书大刀阔斧,气冲霄汉。

小皇帝听得开心,连带着前几天甲乙丙丁的小鞋儿都不用穿了。

御史台,一个游走在美滋滋和夹板气之间的发言机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举的是笏板,跳的是戴着镣铐的舞,唱的是冰与火之歌,旋转跳跃我不敢闭眼,御史的喜悲没人看见。

小皇帝一高兴,晚间便喝了点小酒,抱着沈尚书亲自又夸了一遍,直吹到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澜:沈巍呀沈巍,你说你这么好,要我怎么舍得放手啊?

沈尚书一边搂得紧一边红着脸。

巍:这样的事旁人未必做得,我却可以。

澜:为啥?

巍:地方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别人只怕多有掣肘顾虑左右为难,但臣有陛下撑腰,怎么先斩后奏都不为过,因此底气十足。

旁人赞只是锦上添花,情人夸才是心甜意恰,小皇帝笑弯了眼睛,说朕这叫垂衣拱手,无为而治。

话虽这样说,沈巍却知道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却也乐得哄着他。

巍:是是是,陛下圣明。

小皇帝乐得摇头晃脑,觉得心里存了好久的事儿今日可以同他说了。

澜:小巍呀,你看这天地万物自有缘法,我们不过顺势而为。所以再过上几年,等咱们把老头子留下这摊子再收拾收拾清楚,就交给大庆,你跟我归隐去种地好不好?

沈尚书破天荒地睁圆了眼睛。

巍:你竟然肯?

小皇帝也惊讶了:是我怕你不肯好不好?我(背着你)把太子(弟)都立好了!


* 问汝何如,早赋归欤

发现自己闹了乌龙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沈巍斟酌又斟酌,终于开口。

巍:云澜,你想好了,祖宗基业万里江山,绝非儿戏,不可轻言取舍。

小皇帝惊魂甫定地看着他:哎你这句话的画风我瞅着还正常点儿……

巍:你严肃点。

澜:诶不是,你说你这,小时候策论写得比我好,帝规背得比我熟,太傅说你是国士之才,我也这么觉得的。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年纪轻轻就想卸甲归田了呢?

巍:又胡说。

澜:怎么是胡说呢?你看你这忧国忧民,家国天下礼仪道德的,为了个军饷案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眼看着小皇帝又要翻旧账,沈巍上前握住他的手。

巍:对我而言,守着家国便是守着你,这大地繁华,众生美丽,终不及你一颦一蹙牵绊人心。大千世界,红尘嚣嚣,你在,我陪你在;你去,我随你去。不为苍生,不畏鬼神,只唯你。

小皇帝抚着心口,觉得里头那头小鹿可能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沈尚书平日里看着腼腆木讷都是假象,其实就是在憋大招儿,一旦认真地撩起来简直要人命。

澜:哎呀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搞得我连这几年都不想等了。

说着又赖在沈尚书身上。

巍:你既打定主意,是该一早预备起来了。刚才我听你说立谁为太子了?

澜:大庆。

巍:……

澜:没辙啊,但凡有得选立沈夜我都认了。

巍:谢陛下不置沈家于千古罪人之地。

澜:他也没那么差啦……

沈夜,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巍:庆王爷是很好,可是毕竟闲散惯了,还是早些适应比较好,待他通了政事,你也好轻松些。

澜:那有什么难的,明天就宣他进来背帝规!

被拘来的庆: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五年后,二十六岁的赵云澜逊位于皇太弟赵庆,其母仍尊为皇太后。新帝登基三日后,赵云澜拒封太上皇,离宫远游,沈巍辞兵部尚书,由楚恕之接任。

新帝改国号为昆仑,愿此清浩之气庇佑国土,也庇佑那两个不知道在哪儿游山玩水的混蛋。

据说后来大庆小皇帝经常能收到宫外寄来的茄子土豆,带着自由的气息和泥土的芬芳。


折桂令·完




【卤煮的Freetalk】

用了剧中的梗,用了曹公的梗,还有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梗……

彩蛋自寻,乐趣多多(可能吧)。。。


【彩蛋】

继承皇位的庆:终于到我们喵星人统治世界了,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评论(7)

热度(120)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